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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b@G型风龙观测器。
“她衣衫褴褛,不停旋转,浩瀚而悲伤。”
 

《雨雪》

*《时尚》杂志是胡诌的,跟国内那本没有关系。原型是《VOGUE》。

 

 

奥兹曼迪亚斯在雨水前停下,金耳坠闪过冰凉的光。他双手插兜站在屋檐下,嘴里叼了根快化完的棒棒糖。

他总是亮堂堂的,注重仪表,如今站在黯淡的雨光里,也显出几分惹眼的端庄。

旁边陆续跑过几个没带伞的学生,被大雨兜了满头湿淋淋,都还要扭头来看他一眼。大学里不常有这样的人,雪白衬衫黑马甲,腕间搭着西装外套,露在潮湿空气中的脖颈拉得凛冽,面容冷淡,华美好似一尊神。

后面咖啡店的店主探出头,递了把伞给他,“先撑着伞走吧,之后还给我就行。”

奥兹曼迪亚斯咬碎最后一点糖块,一声极轻的脆响,包在双唇中。他嘴角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,推拒了伞。

“谢谢,我在等人。”

店主其实看他有点眼熟,但又看他面冷,不大敢上去攀谈。现在得了对方一个笑,顺理成章地打趣道,“在等女朋友?”

奥兹曼迪亚斯回头,店里放着声线沙哑的蓝调布鲁斯,书架上摆满了文学大部头,最边上塞着几本外国时尚杂志。他的视线短暂落在被盖住一半的第二本杂志的边角,指间捻着剩下的糖棒,错开这句问话。

“我等的人到了。”

一把黑伞撑了过来,来人在伞下的阴影里朝他笑,长长的睫毛垂盖下来,眼角弯出温柔的一尾。显然还是大学生,T恤牛仔裤,黑色额发不经打理,有些凌乱地散着。

奥兹曼迪亚斯走进伞下,对店主略一颔首。

“再见。”

店主望见那男孩撑着伞,拿过奥兹曼迪亚斯手头的糖棒,拢指一弹,准确无比地把它弹进垃圾桶里。

她做了个相框的手势,遗憾地缩回去,翻起时尚杂志继续看。

第二本杂志于是露了出来。法国版《时尚》的封面,色彩单调的纯沙漠背景,天光惨白,荒芜之中是男人清晰的侧脸特写,金灿灿的水滴状耳坠,深绿色眼影,鲜红嘴唇,半阖的眼里现出金属质地的一点眼瞳。眼神锋利。面容艳丽至极。

 

 


在奥兹曼迪亚斯遇见阿拉什之前,一切都失去了预兆。他翘着腿靠在沙发里,《时尚》法国版的主编梅芙坐在他对面喝咖啡,一头粉色长发,眼神挑剔。新人模特大多缺少门路,对五大世界时尚杂志主编的宠爱趋之若鹜。

“我见惯了凑上门来的年轻人,同样肉体美好,绝不比你差。模特贩卖身体,而他们能为我贩卖灵魂。”

奥兹曼迪亚斯闻言大笑,指间的黄金戒指反射过奢华的光。

“但我不贩卖这些。”

“因此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。”

她不得不承认,总有些人不需要东奔西走,世界的目光都会瞩目在他们身上。供求的关系逆转了。梅芙说:“保持你的傲慢。我期待你的成长。”

他们握了手。此刻像是预示性的一刻,他将踏上一条光芒璀璨的道路。但奥兹曼迪亚斯没有看到任何预兆。这预兆一直到下午才出现。

下午同样下了雨,又急又烈,风狂雨骤地扑下来。奥兹曼迪亚斯找了家咖啡馆避雨,浑身发寒,要了杯热咖啡,大型猫科动物般靠在临窗的沙发里。窗外的角落缩了只被浇得湿透的猫,黄毛紧贴在身上,皮包骨瘦。

他神色冷淡,仿佛不近人情,但也很有爱心,准备把这只蠢猫拎进来擦干。但一个男孩——太过年轻,不经世事的面貌,眼神明亮得像一头麋鹿。他戴着兜帽,走过几步又折返回来,叹了一口气,拉开外套的拉链,一探手把猫捞起来,宽大的手指牢牢抱住它,塞进自己的外套里。

一气呵成后,唯有一只湿漉漉的猫脑袋探在他的领口。男孩看到了他。他友善地朝奥兹曼迪亚斯笑了笑,转身准备离开。但奥兹曼迪亚斯敲了敲玻璃,止住了他的步伐。

预兆是从这里开始的。

在与阿拉什相识不久后,他们在通宵玩了一晚上游戏。阿拉什揉着困倦的眼皮,做出早饭。两人去电影院看了一部新上的恐怖电影。导演原本想邀请奥兹曼迪亚斯客串出演在片头死亡的贵族。正是因为贵族震撼所有人的美丽导致一切恐怖的出现。主角因此被吸引,他们迈进了漫长的死亡。奥兹曼迪亚斯拒绝了。屏幕上饰演贵族的演员换成迪昂,肤色雪白,柔软的金发泛着光泽,连死亡时的面孔都带着如梦一般的矜持。

在影片所展露出的令人发寒的恶意里,奥兹曼迪亚斯听见旁边的男孩还在优哉游哉地吃爆米花。他看了对方一眼。阿拉什坐姿偏向右边,撑着下巴,左手捧着爆米花。这只左手离他太近了,一伸手就能触碰。这个男孩也一直都是这样的人,具备绝大多数为人称道的美德。善良。友好。爽朗。坦率。这些美德让他与众人等同,成了一个能与任何人亲近的标签样本。

奥兹曼迪亚斯拿捏不好与他的距离。他能处理大部分人际关系,心怀嫉妒的模特最绵里藏刀的挑衅也奈何他不得。而主编们都爱他。蓝血品牌尤其钟情于他奢华的气质。他如鱼得水,却在一个设备落后的影院里搁浅。雪白鱼肚被剖开,内里呈现出一片鲜红,并且蠢蠢欲动。周旁有小女孩倒吸一口凉气。怪物要出现了,奥兹曼迪亚斯却只顾着看阿拉什。

他从3D眼镜下看到那双眼睛,两口倒映太阳的深井。在屏幕中,可怕的怪物从特效里扑面而来!鱼肚里那只鲜红的兽扑了出来。

有一次,他在北国拍照,漫天暴雪,摄像仪器难以架好,助理手里给他补妆的口红都被冻得发脆,擦在嘴唇上,像擦过一块冰。最后他们放弃了拍摄,等待雪势变小。团队所有人坐在避寒的木屋里,奥兹曼迪亚斯披着毛毯,从脱下的西装上抖下簌簌的雪。

他闻到大雨发腥的湿气。

这不对。他想,外面是在下雪。透着木屋的玻璃窗看到外面,大雪遮天盖地,冰冷空透的气息浇进了屋子。他们像被冻在了里面,是冰块里狼狈的标本。

在电影院里。奥兹曼迪亚斯意识到早在那时,他就闻到了咖啡馆外被大雨淋湿的,他的男孩的气息。

杜嘉邦纳以“冰冷的华丽”为主题推出那组冬季大片。梅林掌镜。大雪中的男人锋利华贵,先声夺人,一眼抢走诸人视线。

梅林在拍摄结束后笑眯眯地问:“一个问题,你有恋人吗?”

他在时尚圈出了名的荤素不忌、风流放荡。奥兹曼迪亚斯挑了下眉梢,倒没从对方语气里听出暧昧来。他披上驼色大衣,拍拍身上的雪,回一句:“单身。”

梅林不说话了。他跟着奥兹曼迪亚斯走,一深一浅踩在雪地里。好一会,才接道:“我第一次看见你是在那组大雨的片子上。你望着镜头的眼神像一只落进深海的狮兽。生猛、凶狠,勃然欲出。每个人都能在这眼神里闻到大雨磅礴的气息。我非常喜欢你的眼神。如果没有恋人,你也能考虑一下我。”

奥兹曼迪亚斯禁不住笑了起来,摇头甩下发梢的一点雪水,直言道:“你并不喜欢我。你只是对我好奇,想找个离我最近的席位观赏我。而我无意配合。”

“为什么不?”梅林无所谓被捅破意图的模样,双手冷得揣在兜里,笑意盎然,“跟我在一起你能得到很多机会。”

奥兹曼迪亚斯说:“假设你听过梅芙那番著名的时尚圈‘贩卖’言论。”

梅林说:“听过,非常著名。”

奥兹曼迪亚斯说:“而我不贩卖我的垂青。”

梅林停下了。

奥兹曼迪亚斯大笑出声,在团队没来得及跟上之前独自走出雪地。肩头一路落满了雪。

那组照片的第一张,暴风雪将消的末尾。茫茫不见天日的雪原,奥兹曼迪亚斯静立中央,手腕上缠着粗细不一的链镯,祖母绿,深蓝,紫红。黑芦苇样的睫毛上落着冰蓝的雪花,一双冷冷的黄金瞳。


 


他们撑伞回到阿拉什的住处。同租的库丘林外出一周,在客厅留了一瓶香槟镇在冰桶,瓶颈系了一个金色蝴蝶结。阿拉什拿起香槟,阳台的窗户传来被拍响的声音。那只被捡回来的虎皮猫在打窗户想要进来。它健康活泼,半点不见曾经可怜兮兮的模样。一被奥兹曼迪亚斯放进来,就阔气地仰着头喵了几声。

两人开了香槟喝了一点,虎皮猫爬进沙发下乱翻,翻出一只被奥兹曼迪亚斯遗落在这里的口红。阿拉什弯腰捡起来,扔给了奥兹曼迪亚斯。

“之前你那件外套忘在沙发上没带走,库丘林闻到了上面的香水味,跑来跟我说,”他学着库丘林的语气捏着酒杯,笑容狡黠,“阿拉什,你男朋友真骚包。”

奥兹曼迪亚斯轻哼了一声。他一步过去捏着阿拉什的下巴,对方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攥住,接着被按在沙发上。

奥兹曼迪亚斯俯压过去,一只腿跪在他双腿之间,眯眼拧开口红,迪奥烈焰蓝金,上次拍杜嘉邦纳的大雪片子时用过。膏体旋转而出,阿拉什索性放弃抵抗,微微仰起下巴任由对方动作。口红贴上嘴唇,黑漆漆的眼睛明亮地望着他,阿拉什嘴角含着笑意,唇瓣被鲜艳纯正的大红吻透,在舌尖渗了一点甜腻的甘味。

虎皮猫“簌”的一声窜上沙发,跳上阿拉什的一条腿。奥兹曼迪亚斯低头,他的男孩一手按上虎皮猫的背,顺着毛捋过一遍,干净俊秀的面容平添浓烈的鲜活。生动如一株玫瑰。

这毫无疑问是他尚且稚嫩的玫瑰。当他处在人群里,这株星球上独一无二的玫瑰,看见爱是如此,星辰如此,翻覆的快乐与悲哀也是如此。这朵玫瑰把他和遥远的星球联系起来。

他们本毫无干系,相隔甚远。

虎皮猫在阿拉什掌下不安分地动了动,被他轻轻按住,接着迎上了奥兹曼迪亚斯的吻。

 



在奥兹曼迪亚斯第十次为《时尚》封面拍摄的照片上,他走在雨雪交加的城市中,头上披了道白纱,因湿润而近乎透明,现出模特微翘的嘴角。黑发与白纱褶皱堆积的地方,半遮半掩的,从额心坠下一颗璀璨的星辰。

 
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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